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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猩球崛起3:终极之战》这个片名,和影片内容出现了偏差,主创是要负一定责任的。经历了第二部的大战前情铺垫,加上的标题引导,观众会带着一种看人猿决战的预期,海报上凯撒骑着马在冰天雪地里,猿族应该是跟异鬼一样要大军压境吧,结果是想看《猩球大战》,演了一部《猩纪迷航》。
猩猩版的《现代启示录》
今年两部以大猩猩为主角的商业大片,都不约而同地借鉴了神级战争片《现代启示录》的某些部分。《金刚:骷髅岛》将越战的时代脉搏注入怪兽电影,《猩球崛起3:终极之战》则在人物剧情的塑造方式上效仿。剧情由凯撒小分队深入腹地刺杀上校的旅程展开,以公路片的形式,沿途遇见不同的人,场景,事件,折射出人猿战争下的世界风貌。
伍迪.哈德森扮演的上校,处处以马龙.白兰度的库尔兹上校为参照。扮相上,一亮相的迷彩涂脸,全程突出的吴克造型,都在cosplay库尔兹。背景上,上校同样在人猿战争的环境下中人性受创,脱离军队建立了自己的独立王国,被军队所剿杀。
上校向来寻仇的凯撒喃喃道出自如何亲手杀了儿子的悲惨往事,从而走向扭曲极端,而在感染失语退化症之后,又主动向凯撒求死。原型情节也来自《现代启示录》,库尔兹向受命刺杀自己的威尔德陈述自己给越南小孩接种疫苗,越军竟将孩子们的手臂砍下堆起,影片最后让威尔德杀死自己。
当然,上校这个人物也有自身的魅力,有些让人想起《三体》里维德的名言:失去人性,失去很多,失去兽性,失去一切。血腥的独裁,与其说是战争创伤,更像是一种生存危机下的杀伐决断。即便感染者就地清洗的做法,带有纳粹和金月半的痕迹,但在人类濒临灭种,医疗技术遗失的大环境下,这是残忍而伟大的手段。
杀死一个感染者,还是留着这个病原体感染全部人,直至智慧人类的全灭。摆在人类面前的,就是一场上升到存亡级别的电车实验,上校承担了天平选择者的角色。以亲手杀掉儿子为开端,走上牺牲个体保全整体的罪恶救世之路,又像是《FATEZERO》里的卫宫切嗣。上校也不是一个双标的人,无论别人,儿子,还是自己,一旦感染都一律杀死。
只不过这部电影的主角是猩猩,如果是一个生化丧尸的故事,那么上校或许就是英雄。上校最后的结局极为讽刺,死在一个小女孩的布娃娃上,连个功败垂成,壮烈战死都没捞到。铁血运筹,赌上人类命运的内战开打之际,自己完全未能参与,唯一放的一枪就是自尽。
或许这是主创的有意为之,想表达宿命的无常与无奈,但无形中,这对影片的叙事造成了损伤。不同于《现代启示录》直到最后半小时方才让库尔兹上校若隐若现地出场,《猩球崛起3》在中段上校俘虏凯撒之后,又从公路片转向了越狱片,猿族越狱的情节占据大幅片长,影片的节奏也开始放慢。片中最大的战争压力,又是人类军队和上校部队的内战,与人猿终极之战的背景有所背离。
猩猩版的现代启示录
总体而言,《猩球崛起3》倒是被拍成了一部发生在现代的启示录。四骑士在电影中一应俱全,战争-人猿的物种之争,瘟疫-猿流感肆虐,饥荒-被囚禁的猿族一直得不到食物和水,死亡-全片无处不在。
凯撒遭到叛徒出卖被俘,做苦工,受鞭刑,忍饥挨渴,被吊在木架上,基本就是耶稣受难记的翻版。最后中箭受致命的部位,也是右肋下(对比一下第二部的反派科巴受伤就没这待遇,伤在左腹侧),那位射弩箭的阿兵哥活脱脱就是朗基努斯。(《圣经》中捅死耶稣的士兵,《EVA》里插使徒的朗基努斯之枪的设定由来)
在这第三部里,凯撒最终带领猿族找到新家园,显然是摩西带领以色列人来到应许之地的意象。凯撒在大战中引爆油罐,炸开基地围墙,站在一片火海前的画面,仿佛就像摩西在分开红海。小女孩有毒的布娃娃,山顶发威的大雪崩,猿族得以逆转局面,都和神迹降下帮助摩西如初一辙。
其实整个《猩球崛起》系列三部曲,背后都藏着《出埃及记》的书影。第一部里凯撒解放猿类逃出旧金山,穿过金门大桥来到红衫林,就跟摩西干的活差不多,第二部里建立部落,教导,和《十诫》无二致。
大战最后,一场雪崩埋葬了人类军队,如同天之火毁灭蛾摩拉城,冰与火之间的变体,天罚的意味不言自明,猿族成了名副其实的上帝子民。耶耶耶耶~~~耶和华保佑,爷会爬树。
可是如此一来,《猩球崛起》的终章故事,就大大削弱了猿族自身取代人类统治地球的过程中的主动性,猩猩的燎原之火,在这场轰然雪崩中,变得有一种钦定的感觉,上帝已经决定了,由你们猩猩来统治地球生物圈。你们只要做两件事:爬树爬得比华莱士还高,比香港记者还快。
上一部《圣经》味道这么浓厚的电影,还是《血战钢锯岭》,但梅尔.吉布森是出了名的忠实信徒,拍电影日常传道。《猩球崛起》系列,作为讲述另一物种统治世界的科幻寓言,大致也要基于西方社会神创世造物的思想。但宗教元素,可以作为升华的比喻,情感的渲染,作为剧情的解释,难免会让影片夹带上一丝神棍的气质。
当然,这也是东西文化的观念差异所致。三部曲在国内的评价大体是1、2在前3垫底,西方风评则是普遍认为3最好,或许也是因为如此。毕竟中国人是天破了自己补,水淹了自己治,日疯了自己射,什么都是自己努力来的,习惯了人定胜天,看到这种天定人胜,总有一些奇怪。
猩球史诗的重启,落幕与再起
人类宇航员乘坐光速飞船穿越到年后猿族统治的地球,卷入了残存变异人类与猿族同归于尽的战争,灭亡之际,一对猿族科学家夫妇乘坐修复的飞船穿越回人类统治的地球,被人类杀害,但他们的孩子凯撒长大后领导了猿类的反抗运动,建立猿族的统治,千百年后,一艘飞船降落。
上述故事,是伟大的老版《人猿星球》五部曲。糅合了时间旅行,智能生物觉醒,废土文明,核爆末世的经典科幻元素,包罗了政治形态,宗教信仰,科学发展多重现实隐喻,扣着冷战危机,种族冲突,人权运动等等时代议题,构筑了一场人类与猿族两个物种之间的死循环史诗。
其中以年的第一部《人猿星球》最为惊世骇俗,二、三部的《失陷猩球》与《逃离星球》扩展环形世界观。四、五部《猩球征服》和《决战猩球》延伸时间线,影片则相对较为平庸。
福克斯从年起推出的《猩球崛起》系列,便是以老版第四、五部为母本启发,详尽描绘了猿族与人类之间此长彼消的过程。
第一部《猩球崛起》,从智慧猿族的起源,凯撒的成长讲起,充满一个新兴物种孕育觉醒的爆发力,直到凯撒发出的第一声,石破惊天。
第二部《黎明之战》,则将猿族与人类之间的黑暗森林状态演绎到极致,两族对彼此与自身内部的猜疑链无始无终,充满着对峙的张力。影片反派科巴,制造了猿族历史上第一场谋杀与权力争夺,也宣告着智慧物种在原罪上的殊途同归,具有深刻的象征意味。
第三部《终极之战》就缺乏类似的标志性事件。
电影有很多的潜在深层内容,譬如上校的极端政策;凯撒与上校作为敌对领袖,为了保护种族所存在某种共通;凯撒为复仇所驱使,又因为同理心,让猿类学会了放下仇恨,投靠人类的带路党,第一批猿奸的出现,进一步标志着人类与猿类的相似性,最终救下凯撒的头号猿奸,以为着猿类良心挣扎,悲悯,勇气,牺牲这种高级情感的进化。
二号猿奸的大白猿,直接串戏到张无忌练九阳神功的片场,作为黑猩猩群体钻出的一个白种,原以为这个特殊存在会承担什么重要戏份和寓意,结果丫的就只是一个宋青书级别的小叛徒。
只可惜,实际表现上这些点都没有显出侧重,在半部公路片+半部越狱片的类型结构下,内涵和情节的内容出现了间离,不似前两部那么浑然一体。凯撒的复仇之路,最终在带领猿类越狱的过程中没有深化,而越狱出逃的行动,又与第一部有所重复,缺少了文明进阶的象征意义。将一些宗教故事改造拼贴,试图赋予影片更多的含义,也没能为猿族的最终兴盛找到一个足够升华的落点。
相对而言,第三部最有标志性的事件是猿流感变异出了失语症,人类免于死绝的代价,却是交出了智慧。这在老版中是一个既定结果,重启系列从源头追溯,人类是如何从失去语言,到一步步衰退返祖,直至变成低能动物。
作为标志人物的小女孩诺娃,自己的父亲或是收养人,刚刚被猩猩打死,转头就跟猩猩上路,相处融洽,主动帮助猩猩,一个布娃娃直接扑灭了上校这个人类最后的希望。这是何其惊恐的现象,如同人在一只狗面前杀了它的母亲,然后把狗带回家养,没两天这只狗就开始蹭腿卖萌,人类的动物化表现令人颤栗。
只是电影中可能也是出于商业大众的考虑,削弱了这种冲击性,观众更多记住的是诺娃的漂亮与可爱,给插花大猩猩卢卡插了一个萝莉控都得死的FLAG,对于凯撒的感化,和幸存的猿类愉快地生活在一起,一副《金刚狼3》的即视感,实际上性质与X-23完全不同。
诺娃的名字取自老版《人猿星球》的女主角,在《猩球崛起3》的结局,和猿类来到应许之地的她,大概就会成为一个低智版夏娃,成为退化型人类的祖先。不过从重返伊甸园的角度,没吃智慧果实前的夏娃,好像本来就是傻的。
这部完结篇,很遗憾的让《猩球崛起》系列与一套伟大的科幻电影三部曲擦肩而过。当然毫无疑问,这仍是令人铭记与称道的商业系列片,系列的创作始终保持低调扎实,沉静地在商业片框架中进行严肃的现实命题探讨,反思与辩证颇为驳杂,在爆米花中散发着自然与人文的气息。
在盛产流水线特效大片的好莱坞,三部曲罕见地将技术与艺术融为一体。强大的电影特效服务于猿族的形象刻画,与真实动物几无二致的身体发肤,细微多样的面部神情,第三部中,猩猩在寒冷中饥饿劳累出现的冻伤与虚脱,缺水的嘴唇干裂,这种加特技,比之毁天灭地,飞火流光更教人叹为观止。
幕后的动作捕捉演员,奉献了不亚于常规职业演员的精彩演技,扮演凯撒的安迪.瑟金斯,从咕噜到金刚到凯撒,从幼年演到暮年,真是被欠了一个小金人。
未来是否会有新的系列开发,还需等待观望。《猩球崛起》系列的世界观目前没有老版中太空旅行形成时空循环的设定,但是第一部中电视新闻里提到的火星航天器,依然让人在意(NASA起个这么缺心眼的名字,这也就是剧情需要)。第三部出现的搞笑猩猩,似乎并不是吸入实验气体所致,暗示着有自然变异的智慧猿类。
凯撒的伟大一生
但无论未来猿族世界观还会有怎样的开拓,电影会有怎样的续集,凯撒一生的故事,在这里是告一段落了。《猩球崛起》三部曲以凯撒为核心主角,从第一部的种族运动领袖,到第二部的社会政治领袖,再到第三部成为宗教信仰层面的精神领袖。
从那个依偎在人类肩膀上的青少年,到涂抹战妆的狩猎首领,再到白发丛生,经历丧妻丧子之痛的暮年国王,从旧金山市区的小阁楼,走到丛林部落,突围城,过雪山,千里迁徙,带领猿类走到应许之地。这位最初的智慧猿类,走完了自己伟大的一生。
当影片结局,望着奠基的猩球,喃喃说着,凯撒的身躯轰然倒下,相信完整看过系列的观众,都无不为之伤感动容。那个身穿红衣牛仔裤的小猩猩,在这一刻,坐化为地球文明史上又一座丰碑。
或许人类历史上,也曾有这样一个凯撒,带领智人祖先战胜猛兽,冲破尼安德特人3万年前的封堵,最终走出大陆,奠定人类崛起的未来,自己在则光明的前途前,默默倒下。
这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一下猿族的医疗水平,文明建立也有二三十年了,猩猩们好像还是不懂得处理伤口,基本是放着自己好。第二部里凯撒中枪,有人类医生治疗,就能复出打仗,第三部里中箭,没有处理伤口,又带着大部队长途跋涉,像是硬撑着活活耗死的。
但既然斯猿已去,唯有祝福。凯撒可以休息了,终于能去天国和付兰兰再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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